西安市東木頭市108號院(資料照片)

　　□ 李連源

　　西安東木頭市108號院是一座保存相對完整的傳統(tǒng)民居，也是一座有故事的院落。該院坐南朝北，三進(jìn)三開，上房和過廳為兩個不同時代所建。過廳及廂房為晚清所建，其房內(nèi)木雕、彩繪頗為精美，結(jié)構(gòu)保存基本完好，屋頂?shù)奈菁?、房頭、瓦當(dāng)?shù)却u雕精致，保存完整;上房為民國時期所建，具有中西結(jié)合的建筑特點，門窗均有泥花雕飾，和止園楊虎城將軍公館的建筑風(fēng)格一致。后院有一個青磚箍砌的防空洞，抗戰(zhàn)時期是附近居民躲避日機轟炸的防空點，為抗戰(zhàn)儲備積極力量立下赫赫功勛。

　　說起這座宅院及其主人，則勾連出一段陳年往事，故事很富戲劇性，至今仍被竇家后人津津樂道。

　　西安市東木頭市108號這個時常大門緊閉的宅院，從厚重的榆木大門和鑲嵌在兩邊的石墩就可以看出，這座院落的厚重與久遠(yuǎn)。走過小道，打開一道鐵柵欄門來到過廳，這是一座有著150年歷史的晚清建筑，門扇上的雕花、房梁上的木刻、屋頂?shù)牟世L、屋脊的磚雕等透出的精美令人贊嘆。不僅如此，百余年時光浸染又使它們歷久彌新，散發(fā)出無與倫比的迷人魅力。這種令人嘆服的精美與細(xì)致，始于一磚一瓦的水土交融和精益求精的標(biāo)準(zhǔn)，是隨著建筑而成長的，其生命力非常旺盛。

　　據(jù)房屋主人竇自強的孫女竇曉卉女士介紹，爺爺竇自強生于1905年，是陜西韓城縣坡頭村人，早年在韓城縣河瀆(村)私塾任教。大約是1922年五、六月的一天夜里，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徹史圣故里的鄉(xiāng)野，驚醒了熟睡中的一位年輕教書先生，他急忙穿衣，點燈打開大門，只見門外站著一位衣衫凌亂、氣喘吁吁的漢子，他向年輕的教書先生求救道：“我叫楊九娃，遇到兵敗被追殺，請救救我!”年輕的教書先生雖在黑暗中看不清來人的臉，但也能從聲音中感受到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，急忙對楊九娃說：“你先上到廟里的斗拱躲一下。”于是，年輕的教書先生就幫著楊九娃爬上斗拱，連大氣都不敢出。很快，追捕楊九娃的團丁就來到了廟前，看到這里是一個死胡同，再無處可去，也不知楊九娃逃到哪里，就開了兩槍。受了驚嚇的鴿子一下從斗拱里呼啦啦飛了出來，追捕的人遂趕往別處(另據(jù)資料顯示：1922年5月，為消滅陜西靖國軍，北洋軍組織3萬大軍圍攻武功，楊虎城血戰(zhàn)20多天終因寡不敵眾，西退鳳翔。為保存革命火種，楊虎城帶隊跋涉數(shù)百里，擊敗圍追堵截的各路敵軍，前往井岳秀的勢力范圍延安尋求庇護(hù))。

　　追兵走后，年輕的教書先生把又饑又餓的楊九娃接了下來，把自己次日的早餐端給他吃。老廟被當(dāng)作學(xué)堂，第二天孩子們來上課，難免走漏風(fēng)聲，為安全起見，年輕的教書先生領(lǐng)著楊九娃來到黃河邊，把他安置在一處河邊土崖廢棄的地洞里。每到夜晚，就用繩子將飯菜吊下去給楊九娃。

　　那時候，教書先生由村里有學(xué)生的家輪流管飯。由于要給楊先生帶一份，村里人議論說：最近教書先生飯量好像大了，比以前吃得多了。聽到這些議論，為了不引起別人懷疑，年輕的教書先生就不再多帶，而是把帶回來的飯給楊先生吃，自己常常餓肚子。就這樣惴惴不安地過了20多天，追殺楊九娃的風(fēng)聲慢慢平息，年輕的教書先生將楊九娃喬裝打扮成游醫(yī)，又借了一頭毛驢將其送出韓城縣。臨別時，楊九娃緊握著教書先生的手說：“我的大號叫楊虎城，感謝你的救命之恩。我給你寫一張條子，這就是憑據(jù)，如果我能躲過這一難，一定來報恩。”送走楊虎城后，教書先生緊張了的心才放了下來，繼續(xù)他的私塾教學(xué)生涯。

　　1925年4月的一天，正在教孩子們讀書的教書先生聽到外面有人找他，出去一看，是一位軍官，軍官問清楚他的身份后，說明了來意。他知道，這是楊虎城為了報答他當(dāng)年的救命之恩。他安排好私塾的事情后，就隨來人一起去了西安。

　　故人相見，激動萬分。楊虎城感激教書先生當(dāng)年的救助之恩，在征求他的意愿后隨即招他從軍，并給他在西安東木頭市購置一處宅院相贈，這所宅院即東木頭市30號院(后改為78號院，現(xiàn)為108號院)。

　　楊虎城先請教書先生在軍需處做管理工作，一段時間后，發(fā)現(xiàn)他不但工作認(rèn)真負(fù)責(zé)、精打細(xì)算，而且勤勤懇懇、兢兢業(yè)業(yè)，就先后提拔他任軍需處處長、副官、秘書等職，使他在大革命的熔爐中得到了錘煉，意志品質(zhì)更加堅強。這位年輕的教書先生就是竇曉卉的爺爺竇自強。

　　也就是從那時起，西安市東木頭市108號院成了有著特殊印記的大院。

　　1936年12月12日，為促蔣抗日，張、楊聯(lián)合發(fā)動兵諫，時稱“西安事變”。竇自強時任楊虎城秘書跟隨始終，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后，楊虎城被責(zé)令出國考察，竇自強亦為此受到國民政府處分，并被解除軍職。楊虎城為官一方，人脈關(guān)系廣大，加上竇自強清廉自愛、光明磊落、工作努力，先后被推薦任武功縣禁煙局局長、西安包裹貨物征稽所所長等職。后來，他看到官場腐敗，感覺前途渺茫，遂棄官從商，和好友樊仰超(陜西韓城人，秦腔劇作家)、王友直(陜西韓城人，新中國成立前曾任陜西省教育廳廳長、西安市市長)等同鄉(xiāng)合辦了一所戲曲學(xué)校，自任財務(wù)處長。為了維持生計，他和友人石冠九在馬坊門合開了一間利群商店，從賣布頭做起，到后來經(jīng)營布匹綢緞等，生意一步步漸漸做大。

　　從1937年11月起，日本侵略者開始派飛機轟炸西安，竇家院中有一處青磚箍砌的防空洞，每次空襲警報拉響后，竇先生便把大門敞開，讓周邊百姓到院里來，進(jìn)入防空洞躲避日機轟炸，他還在防空洞里放置了水和干糧，方便大家食用。竇先生的這一義舉，保護(hù)了大量平民免遭日機轟炸，竇家防空洞也為抗日積蓄了積極力量。

　　新中國成立后，竇家人在竇自強的帶領(lǐng)下積極參加國家建設(shè)，他不但自己積極投入到各項愛國運動中去，還親自送長子竇伯超、女兒竇佩珍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。1950年，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期間，竇自強堅決支持全國人民的志愿行動，抗美援朝、保家衛(wèi)國，積極參加捐款買飛機、大炮支援中國人民志愿軍的活動，他毫不猶豫用麻袋提著錢去捐獻(xiàn)，在西安轟動一時。

　　1956年，為響應(yīng)政府發(fā)展經(jīng)濟的號召，他將自己埋藏在利群商店地下的4000多塊銀元無償交給國家，支援經(jīng)濟建設(shè)。當(dāng)時的《西安日報》以“四千塊銀元的故事”為題報道過此事。1958年，居委會想借用竇家后院的幾間空房及防空洞，生產(chǎn)洗衣粉、肥皂，竇自強大力支持。直至1963年肥皂廠下馬，整個過程竇家分文未取，給居委會節(jié)約了大量開支。

　　1968年，竇自強夫婦相繼去世，竇家大院的建筑逐漸破敗……